『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郝临安撑起身子踉跄的站了起来,身上布满了尘土,头发凌乱,嘴角青紫并渗出了血,他捂着左臂抬头仰望天空,一架飞机从他的头上掠过朝南方驶去。
等他回到旅店的时候,刘文汉他们已经收拾妥当,屋里只有刘文汉在最后点着行李,他背对着郝临安听到有声响,没有回头就知道是郝临安回来了,他说道:“你过来看下是不是这些东西。”
刘文汉等了半天也没听到郝临安的动静,他回头一看见到郝临安依靠着门框坐了下来,衣衫破烂,脸上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右手捂着肚子眼睛空洞般的看着地下。
刘文汉被他现在的样子吓了一跳,他赶忙上前想要把郝临安搀扶起来,一连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他问道:“你这是怎么弄的?”
郝临安有些疲惫说道:“咱们......回家吧。”
张桐和许多瀚回来的时候,郝临安被刘文汉好不容易搀扶到了床上睡下,睡梦里的他眉头紧皱,丝毫没有听到他们回来的声音,张桐疑惑地看着郝临安,悄悄的问刘文汉:“他怎么了?”
刘文汉制止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郝临安把他拉到了门口说道:“咱们.....要不等几天在北上?”
张桐震惊了一下,随即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儿。”许多瀚刚才瞧了一眼郝临安,然后走到他们面前问道:“郝同志的脸怎么了,怎么像被人打过了一样。”
刘文汉无奈的说道:“我也不清楚,走的时候还好好地,回来就这样了。”
郝临安再次醒来的时候,屋里面一片黑暗,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刘文汉清理了一遍,之前受伤的地方也不那么疼痛,他回想起了白天在机场跟伊田春夏分别的时刻,一股悲伤涌了上来,就在这时,从角落里传来了一个声音:“你醒了?”
郝临安被吓了一跳,等那人把蜡烛点燃他才发现原来是岳麓,郝临安撑起身子问道:“他们人呢?”
岳麓举着蜡烛走到郝临安的身边说道:“他们走了,北上打鬼子去了。”
郝临安赶忙问道:“刘文汉也去了?”
岳麓点了点头,郝临安焦急的捶了一下床板,他赶忙起身边穿衣服边问道:“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岳麓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回来没多久就走了。”眼瞅着郝临安就要出门,他在他身后喊道:“即使你去追也追不上了。”没等岳麓说完,郝临安就出了门。
郝临安赶到火车站的时候,火车站已经关了门,四下寂静一片,只有路灯闪闪烁烁,他气喘吁吁的弯着腰,双手撑住膝盖,难过的眼泪就要流出来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双鞋,郝临安一愣,他起头就见刘文汉拎着箱子出现在他面前,路灯在刘文汉的身后发亮照出他的周身一圈光晕。
郝临安见在这陌生的城市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他直起身子委屈的一笑说道:“你不是走了么?”
刘文汉说道:“答应他过的,不把你带过去我也不回去。”
郝临安跟刘文汉在火车站待了一宿,赶到第二天最早的一班的火车北上追赶张桐和许多瀚,几人辗转了很多地方才找到了组织,从春到夏,从夏到冬,在大雪覆盖的森林枯木枝丫的没有任何掩体,被日军的飞机轰炸了很多次,他们四处躲避,郝临安拽着张桐去一个只够一个半人的岩洞,郝临安紧紧地把张桐塞进洞里,自己半个身子露在外面,趁着战机还没有来,郝临安赶忙用雪覆盖在自己身上,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
战机投下几颗炸弹后朝南方驶去,其中一颗在郝临安的身边爆炸,自己倒是没有受伤,只是被炮击震晕了过去,等两人见外面安静了很长时间,他们出了岩洞,郝临安走了两步就头晕的倒在地上,张桐赶忙把郝临安背了起来,郝临安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茶果,茶果。”
张桐一深一浅的背着郝临安走在到大腿的雪地里,他听着郝临安迷迷糊糊的话,无奈的说道:“这哪有茶果啊,都是雪,等给你打只傻狍子。”
走了一段时间后,失散的同志都从四面八方赶来,刘文汉看着张桐背上的郝临安,他慌张的问道:“死了?”
张桐笑道:“没,郝兄弟命大的很。”
郝临安醒来的时候自己正在一个木房子里,地上铺着老猎人打的老虎皮,身上盖的羊毛毯,篝火上面吊着一个发黑的锅,里面不知道在煮着什么弥漫着香气,他的肚子突然咕噜响了一声,他揉揉还在眩晕的头,强撑着坐了起来,他爬到锅边想掀开锅盖里面看看里面是什么,结果被烫了一下锅盖重重的盖在了锅上。
郝临安吹了吹被烫的手指,这一幕正巧被进屋子来的刘文汉见到,他走上前用一块抹布盖在锅盖上打开朝里面瞅了瞅说道:“在等等,马上就好了。”
郝临安问道:“这里面炖的是啥?”
刘文汉一遍把捡到的柴火一块块码放在边上,一边说到:“飞龙炖榛蘑。”
郝临安赶忙起身问道:“什么?!从哪里弄的?”
刘文汉把柴火放好后走到在身边,把火堆扒拉到旁边说道:“队长同志打猎打的呗。”
郝临安撑着身子望着窗外大雪纷飞的天气问道:“这个天,竟然能打猎到这个?”
刘文汉把锅从架子上取下来拿出一个碗一边把汤盛出来一边说道:“它吧,知道咱们得郝少爷虚弱不能自理,然后自己就跑到锅里专门给咱们得少爷好好地补补。”说罢把碗递给了郝临安,郝临安接过后吹了吹喝了一口淡淡的说了一句:“滚。”
郝临安喝了一半之后,身上顿时热乎了起来,他赶忙说道:“你也喝一碗。”
刘文汉说道:“还得给生娃的嫂子们送去呢,好不容易猎到了一只。”
郝临安赶忙把剩下的半碗递给了刘文汉示意他喝下去,里面还有几块肉也让他吃下,刘文汉捧起碗喝了一口说道:“真好喝,要是能带回去就好了,给小祖宗尝尝。”
郝临安一想到李钰,顿时沉默了下来,这些天从冰城到这里,他们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刘文汉也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他赶忙又盛了半碗放在郝临安身边说道:“再喝点,看到了吧,还是我对你好。”
郝临安刚才还沉浸在难过的思绪里,立马被刘文汉逗笑道:“你还能再恶心点么。”
刘文汉端着锅去了另一个据点,那里比这里的条件能好一些聚集的是游击队里的伤病号和队长刚生完孩子媳妇,刘文汉把锅端给他们,他们互相推脱用各种理由让对方喝,刘文汉说道:“大哥大姐们,再不喝这一锅就要废了,快,一家喝一口。”
刘文汉把空锅拿到屋外,用积雪简单擦了擦里面,然后要了一盆雪拿到了郝临安的屋子,屋子里的篝火还微微燃烧着,他丢了几个木头进去,篝火顿时打了起来,看着郝临安再次沉睡下去,刘文汉也有些疲惫,一脸好几天被日军追着打,终于在他们撑不住的时候甩开了日本兵躲在了这个最隐蔽的据点,不过成功的是他们捣毁了一个火药库,遗憾的是点燃火药库是他们的一个同志绑着几个手榴弹冲进去点燃的,刘文汉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后来撤退的时候他们暴露了行踪,四散分开逃跑后他在漫天雪地的森林把郝临安弄丢了,直到张桐背着郝临安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才松了口气。
之后的几天他们休养了一阵子,张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刘文汉只是给郝临安弄饭的时候路过他们的屋檐下听到了几句“有叛徒”“战略错误”,这些他都没放在心上,眼下最担心的是郝临安的身体,前几天打游击战的时候,郝临安拼的太猛,加上掩护张桐被炸弹蹦到了脑袋,他怕郝临安的脑子坏掉了到时候带个傻子回家。
郝临安知道了刘文汉的担心之后,跳起来把刘文汉捶了一顿,刘文汉见他生龙活虎的样子总觉得是回光返照,半夜时不时地起来探探郝临安的鼻息,郝临安被他弄得十分无语,所以强烈的要求许多瀚和张桐睡在他旁边,张桐这些天因为跟队长讨论战略无暇顾及他们,许多瀚牺牲的消息被刘文汉瞒了下来,所以依旧是刘文汉在郝临安的身边。
郝临安这些天做梦总是梦到许多瀚,张桐来看他的时候郝临安总是问为何许多瀚没来看他,是不是有了新同志忘了老同志了,张桐看着刘文汉一直在门口打手势,他还是没忍住告诉了郝临安上次绑手榴弹炸火药库的就是许多瀚。
郝临安听到这个消息沉默了很久,直到张桐走的时候郝临安一直在沉默,后来的那段时间郝临安再也没有梦到过许多瀚,郝临安很遗憾没能在梦里跟许多瀚说声再见。
接连的打击下来刘文汉很担心郝临安会成为傻子疯掉,可担心了那么多天,郝临安并没有疯掉,疯掉的是队长媳妇,日军扫荡到他们的据点,他们边打边撤退,之前躺着的郝临安顿时生猛无比的跟鬼子火拼,刘文汉让他小心点注意身体,郝临安大笑道:“老子早都好了,可你伺候的太好了,我都懒着起来了。”
刘文汉在心里诅咒了他好几遍,后来想想还是回家的时候找李钰告状比较靠谱,双方的火力悬殊太大,他们边打边撤退,五十几号人的队伍现在就剩下了不到二十来个,他们躲在一个小峡谷凹陷进去的地方,上头被白雪覆盖的不仔细朝下面瞅都看不到下面的情况,众人都紧张的躲在下面,现在也仅有郝临安手里有一把手枪,队长的手里有一个手榴弹,就这点火力都不够他们自尽的,队长的媳妇为了不让刚出生的孩子突然哭喊被鬼子听到,她过于用力的捂住孩子,结果等鬼子走掉的时候她才发现孩子已经死掉了。
队长的媳妇疯掉了,她从队长的手里夺下了手榴弹一直朝鬼子撤退的方向跑去,没过一会儿众人就听到森林的外面响起了爆炸的声音,那个声音传到他们这里的时候,连松树上的雪花都没有震下来。
他们继续朝森林深处跑去,张桐数了数人数仅剩下十八个人,弹尽粮绝,对于他们来说死在这里并不遗憾,遗憾的是没能死在战场里,于是他们一合计朝鬼子驻扎的方向赶去。
郝临安趁着夜色跟刘文汉干掉了几个鬼子,刀刃划破他们的脖子,鲜血喷射了出来,让人看着诡异的兴奋,本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十八个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没过一会儿就惊动了沉睡的日本兵,他们捡起被杀鬼子的枪边打边撤退。
没过一会儿十八个人也剩下了五六个,刘文汉焦急的让郝临安快跑,一颗子弹射向了刘文汉,刘文汉没有倒地,倒地的是挡在他前面的张桐,张桐赶忙喊道:“快跑,快跑。”
刘文汉拽着就要朝前冲的郝临安说道:“别去!你要活着!我答应他的!带你回家!”
不知是谁点燃了驻地的汽油桶,火光冲天,活着的也仅仅剩下了他们三个,眼瞅着鬼子就要追上了他们,张桐赶忙站了起来,点燃了刚才落在他们身边没响的炸弹,上面绑着拉了弦手榴弹冲到鬼子来的方向大声喊着:“兄弟姐妹们!回家了!”
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直冲天地,郝临安和刘文汉同时朝身后看去,鬼子被拦截在此,火光照耀着半边漆黑的天空,郝临安在这火光中仿佛看到了自从来这里遇到的人,夏小满、张桐、张姐、许多瀚、杨林、杨文森、杨武,还有那些连名字都没来得及知道的同志,一个一个都生动的活在了自己的眼前。